被右侧方一闪即逝的光束吸引过去的安德鲁·史密斯的心脏不由自主的的加快了一拍，他皱起眉头死死的盯着那残留在空气中的一道蒸腾的光线都在扭曲、摆动着的光束轨迹残影，在有一座方圆近百米的小山丘做对比的情况下，他很快就对刚才的那次攻击有了足够的认识。
同时他的心里也很清楚，那绝对不是属于本方骑士所能发动出来的攻击。他参与配合大圣堂的清剿任务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而在大圣堂的骑士序列之中，他确定没有任何一名骑士掌握着如此强大的力量。
能维持一个十数米的领域……
还能将光线收束在一起，当作一种手段去实施攻击……
大圣堂没有类似神术记载……
那么就只能是敌方展开的攻击行为了……
安德鲁·史密斯把头转头，一边策马走上去，一边冲着人群大声的呼喊。
“看到那神圣的领域了吗？我们的圣堂骑士已经限制住了魔鬼，接下来，击败他。不能放任这个亡灵骑士再去亵渎尸体，再去制造军队了！攻击！攻击！前行攻击！”
安德鲁将手中的单手剑接连往前挥舞，他身后排列成排的审判骑士也整齐的一起移动起来，一起跟随着审判长往前移动，往前缓缓逼迫过去。
原本这支临时组建的军队就没有任命指挥长，没有安排传令兵，甚至连旗帜都没有，那就无法维持一个有秩序的队列了。所有人，包括了骑士老爷们都按照相熟，或者人多堆积起来，他们就跟对面挤成一堆移动着的亡灵的军队相差无几。
但亡灵的军队没有士气无所谓，他们连命都没有啦，他们需要士气吗？
可人类组建的军队就不行。他们需要小队指挥长，中队指挥长，大队指挥长，军团指挥长。还需要举起代表着各自身份识别的旗帜，还需要能够识别旗帜上纹章的扈从骑士，担任传令兵。否则，军队都组建不起来。
蛇无头不行，尤莱雅审判长那是肯定知道的。在他原本的计划里，他至少有半天，到一天的时间来处理这些问题。放任各地领主的援兵到城堡里休息，攀感情什么，也不出他的意外。他不去干涉这些行为，是因为优秀的家伙总能把自己表现出来，那他就不需要去认识每一个人，而只需要抓住他们当中最强的一位来配合自己了。
但是，但可是。因为来了两位大圣堂的大骑士长，又因为战场上出现了一支来至亡灵的援军。这一切的一切，都来不及做分配，与粗略的布置了。
而他之所以对大骑士长所做的安排全部接受，一点都不去反驳，就是因为知道，进入了临界日的大骑士长的家，距离豪斯领也就是快马一天的路程。
这个事实也同时意味着，老骑士长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与其让圣堂骑士们的力量消耗在自己人的身上，不如放开手，博一搏。
不过这一切说到底，那都还是因为教廷布置在凡俗世界里的力量不够啊……
已经逃走的尤莱雅·狄默思和安德鲁·史密斯先生，不约而同的转过了这个念头。然而与教廷第十三审判庭审判长接着这个思路继续思考下去不同的是，第九审判庭的审判长此时看着眼前踌躇不前的人群，心里想的是：‘要杀人吗……’
这支无法被称为一支军队的人群之所以没有行动，并不是没有听到审判长高声的呼喊，以及看到右侧方向的，那一个非人类所能展现出来的神迹。而是领头的十九名骑士，以及他们的扈从骑士都没有动。
这一群人，好吧，还是把他们叫做一支军队吧。
这一支军队因为没有设立指挥长，他们展开缓慢的行军队列的时候，是按照人际关系来行军的。虽然看起来他们是由感情亲近派，以及远方孤立派构成的两个部分，一大、一小。但在实际上，他们依然是六股小团体。
这些都不提了，能够被远远的打发过来参与教廷围剿亡灵行动的，这些骑士大人真的是各地领主的心腹吗？
你看与豪斯领最近的佛尔姆斯领的领主，他就没有舍得把杰瑞米，和哈罗德两位能够给他赚钱的骑士给派过来，而是派出了三位不知道姓名的骑士过来应付差事。
为什么？
跟亡灵干架怎么可能没有死伤嘛。
虽说赶过来支援的，并非全都是些倒霉蛋，但至少相当一部分人是。
可这些倒霉蛋们难道就全部都蠢到家了吗？不，他们或许因为某些意外的原因得罪了自己的领主，但不代表他们这些混到了正式骑士编制的家伙们，就一定蠢。
他们当中哪怕是没有上过正式战场的骑士，那也一定对战场有所了解。目前这种状况不对劲，相当的不对劲。
没有指挥长，没有传令兵，没有队列，他们就不是拥有组织架构的一支军队。而需要他们面对面进行战斗的，可不是一群只拿着粪叉子起来闹事的农奴，而是不知道疼痛，不畏惧刀劈剑砍的亡灵。
驱使像他们这样散乱，又没有组织起来的军队，去攻击一支数量至少超过己方三倍的亡灵军队，那就是在送死。
骑士老爷们可不傻，毕竟在这个时代伺候领主那也是种技术活，察言观色和亮胸大肌一样都不能少。况且这么多年混过来，日晒风吹雨淋的，还能不混成条咸鱼吗？
口号老爷我也会喊啊，喊的还能比你大声呢。
最前排的十几名骑士相互打探起来，彼此间交换着眼神，可就是没有人动。因为他们对面的亡灵军队也没动。
当他们闹哄哄、慢吞吞，又磨蹭蹭的对着亡灵的军队展开迎击的时候，那支亡灵军队也调整了方向，不再赶往战场的中心位置，而是偏过来，对着人类的军队展开了迎击。
两支军队都奇怪的、不约而同的放慢了速度，就彷佛两支军队都是一样的心思，只是为了拖住彼此而已。这也让人类的军队松了一口气，不至于需要再掉上十几颗脑袋来维持秩序。
原本两支军队走的再缓慢，最多十多分钟也就相遇了。但在这个时候，山丘上的战斗基本上已经接近尾声了。因为尼娜被处于失控状态的圣兵器刺穿了心脏，遭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污染，达克因此请求他的妹妹出场。
妮娜·菲尼克斯没有拒绝她大哥的请求，并且在召唤了她的守护骑士之后，展开了属于生命女神权能的时间回溯领域。虽然在场担任刽子手角色，驱使人类军队前进的审判骑士们没有留意、分辨出这其实不属于本方同一阵营所展现出来的神圣气息，但亡灵骑士注意到了。
他停止了前进，而人类的军队也紧跟着，一起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两个神圣领域，一次光束类的攻击，这让亡灵骑士一下子混乱了起来，他觉得事情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难道他帮错了人？难道他看错了？不对呀，这两方人马明明打起来了。不至于为了引诱他出现，就自己对着自己下手，一下子杀了二、三十位教廷的骑士。
再说了，对方比自己强。在驿站的时候，恐怕他就已经发现了自己真实的身份……
那这明显的神圣气息又是怎么回事……
亡灵骑士陷入了长考之中。
对面的安德鲁先生可不知道亡灵骑士的想法，他带着一整个小队的审判骑士，缓步绕行到了军队的前方来了，他想跟世俗的骑士们好好的‘谈一谈’，能让大多数的骑士们醒悟过来就行了。
但他的算盘很快就落空了，那些世俗的老油条们看见他带了一整队的手下过来，马上就直觉到了危险。为了防止审判长将有可能的想法付诸现实，他们不约而同的将骑枪递给了身边的扈从，锵锵锵的抽出了自己的单手剑。
安德鲁先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深刻的意识到谈判已经不可能再展开了。他对面的骑士老爷们也深谙谈判的技巧与精髓，并不会比他差上多少。所以他收回了自己的武器，将另一侧的骑枪摘了下来，夹在了胳膊下，又举起另一只手，在示意他的属下停止行动的时候，也同时吸引了不远处的咸鱼大老爷们的注意力。
“三十七年前爆发的亡灵灾祸，毁灭了四个王国。连同伟大的麦兰王国，也丢失了过半的领土。所以各国的国王和贵族们，在三十多年前跟教廷重新签订了讨伐邪恶的神圣盟约。”
“在和平降临了三十年之后，你们所有的人，从国王到贵族再到平民，都忘记了邪恶的力量有多么的强大。等他们躲藏在阴影里再挖几年的尸体，你们将要面对的就不是这几百具，近千具的亡灵军队。而是成千，上万，数十万，大海一般，无边无际的尸体军团。”
“你们将在以后成为亡灵军队当中的一员，而我，而我们，我们将在今天战死。我们是为了你们这样的蝼蚁而战吗？我呸——”
安德鲁拨转马头，举起长枪，继续大声的吼叫说：“跟着我，跟着我！整队，整队！一字排开，拉开间距，横列出击，横列出击——”
审判骑士们闻言略作调整，移动了六名骑士出去，排列在了审判长的右侧，跟他列成了横队。然后跟着审判长的步调维持着马速，小跑着横向迎击过去。
经历过数次，乃至于十数次这样的场景的老咸鱼们自然是无动于衷。可他们的扈从还年轻，血也容易沸腾，被这样的话语一激，倒不是不感动，而是不敢动。
你动一下试试？
试试就试试！！！
呵，那是不可能的……
骑士老爷们不动，他们身后的扈从们就不敢动，再之后的仆从们，压根就不想动。而我们的对手亡灵骑士先生，此刻依然在纠结着，他是按计划消灭眼前这支军队，还是直接撤退？他也没有想好，所以他也没有动。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十六名审判骑士排列起了横队，对他正式发起了攻击为止。
算了，把你们这些渣渣们，都送到地狱里去再说吧……
亡灵骑士先生开始专注起来，预估起对方的马速，检视起对方的装备，探查起对方状态……
嗯？竟然没有提前附加祝福术？
亡灵骑士残破、漆黑的如同有浓雾遮掩着的面甲上，呼的一下从内到外飘出来两团惨白的、燃烧着的幽冥鬼火。那是他用来直视生灵灵魂的双眼。而原本以燃烧状态弥漫在他身周的黑色的死亡气息，一下子就变大了，扩展起来，以剧烈的燃烧着的状态爬升起来，窜升到四、五米的高度。
正在小快步前进着十六匹战马，忽然在同一时间内直视到了死神使者的双眼，它们立刻凄然长嘶着人立起来，掉头、后退，瞬间就遵从了生灵的本能，去回避这双令它们连灵魂都不可抑制的颤栗起来的双眼。
“斩马————”
安德鲁先生在惊惶人立而起的马背上一声呼喊，同时快速的丢弃长枪，快速的抽出单手剑，又是迅疾的一挥手，硕大的马头瞬间掉落了下来，冲天而起的鲜血也在他退蹬、跳跃之际时，漫天的洒落下来，浇盖了他一身。
紧随着砸倒在地的马匹的尸体，落到地面上来的审判长快速扫视了一眼，还好，他的骑士们没有出什么岔子。至于说马匹，反正这些马都是豪斯领的，只要不让它们反过去冲撞了人群，将人群冲击的溃散掉了就好。
安德鲁回头过去打探了一眼，但他看的，却不是那些咸鱼和油条类的骑士，他看的是那个主战场，那个小小的，无名的，开满了野花的小山丘。
没了，那个巨型的领域没有了，坡顶的小木屋也残破不堪，就连人影都看不见一个。
那么是战斗还在继续吗？还有一位大骑士长还在战斗吗？
安德鲁没有答案，但既然没有从那里走出来一位胜利者，他就只能相信是战斗还在进行着。他转头，将武器高举起来，在高声的呼喊过后往前一挥，甩开步伐便走了过去。
“横列——”
“前进——”
审判长绕过横倒在地上的马尸，跟他的同伴们彼此间隔起两米左右，迎着夕阳的余晖，再一次以步行的方式行进过去。
两方此时的间距约二百米，而亡灵军队一直没有动作。直到三分钟之后，一字排开的审判骑士们距离亡灵的军队不足二十米，亡灵骑士才操纵他的军队亮出了武器——木棍。
不，棍子的一端做的有锐化处理，它们可以看作是一根根的木矛，长短不一，但俱在两米以下的木矛。
这对审判骑士们不构成威胁，即使他们都没有披上铁甲，也没有携带盾牌。但面对动作简单的刺击，还仅仅是单层的，不足两米的短矛刺击，他们都有足够的手段用武器将其格断。
至于反击，作战经验丰富的他们马上两两靠拢起来，在亡灵军队往前迈步并展开第二次刺击的时候两两配合起来，马上就取的了战果。
安德鲁取得的战果最多，但那并非他一个人的功劳。他有左右两名审判骑士迅速靠拢过来，帮助他将刺击过来四、五柄短矛格断了，他才能近前一次消灭掉了四名亡灵。
但他退的更快，因为第二排的尸体，在前排的队伍遭遇攻击之时就齐齐将手中的短矛扬起，甚至不在乎是否刺穿前排，又或者将前排顶推了出去。
这些本是最前排却落单的亡灵在第三次攻击发起时才被砍倒在地。
安德鲁却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值得欣喜的。现在他不过是能够确定这支亡灵军队没有预先做什么准备工作。即便亡灵手中的木矛基本都有小手臂粗细，即便亡灵们的力量都很大，但这两点也可以反过来被他们利用。
两边都是大力士，那武器就决定了优势方。
可是，人太少了。比对长度与宽度基本保持在七十米左右亡灵方阵，目前出战的人类方只有一条线，而且战线的长度已经收缩到十余米。即使他们每一次出击都能取得零星的战果，但他们一直在后退。
“看来亡灵的军队确实没什么准备。”
“我们武备还比较齐全。”
“对方人数也不多，目测就在一千以下，大约就是八九百，而我们有一百多名骑士。”
“不能这么说，我们只有不到三十副铁甲。而且披甲的骑士如果没有战马配合，体力消耗很大，无法维持太长时间。”
“能够在阳光下施展黑魔法，这名亡灵骑士非常强大。”
“不能这么说，如果亡灵们都不惧怕阳光，它们就不会遮挡住自己，以前的战争也不会全发生在黑夜里。在阳光下施法对它的伤害一定很大，限制一定很多。”
“对，它为什么不等等，等教廷的骑士近到五六十米才施法？就我所知，施法范围越大，消耗也就越大？它不计后果的提前施法是否是为了震慑我们？让我们踌躇不前？”
“是为了先消灭教廷的骑士吧。”
“再过最多四刻钟，甚至是三刻钟，太阳就要落山了。”
“我建议出击。”
“我附议。”
“附议。”
在观察了一阵战场上的形势后，一众咸鱼骑士们聚在一起，彼此七嘴八舌的交换起自己的意见来。他们是骑士，虽然是咸鱼骑士，虽然混了多年有些油滑，但骑士的荣誉感还是存在在他们身上的。
他们之所以不肯打头阵就是因为觉得自己被当作了弃子，消耗品。而且对方还很不尊重他们，在过去的十几天里几乎除了开头的一声问候外，两拨人马压根没有任何的交流，也没有商谈过任何的战术布置等等。
这是把他们当作对等战力、盟军的态度吗？
我呸，看不起我？
老爷我也是有脾气的。
耍心机是吧？
我呸，老爷我一肚子坏水，谁又怕谁？
老爷我来到这里可不是就为了看看风景就回家吃饭的，爷是骑士。
“列阵——”
年纪最大的一名老骑士拨马前行出十几步，调转过马匹，对面在场所有的人，高举武器放声的呼喊。
“仆从军，以小队规模，左右分列，长枪准备————”
“骑士们，位列阵中，两小队横列，前后替补————”
老骑士高举着武器一直未曾放下，眼看着骑士们就近指派出自己的扈从，分左右两个方向分散开，用刀枪驱使着仆从军以十人一队层层排列了接近一刻钟才列好阵势，他尚算满意的点点头，再一次轻踢马匹，掉转马身，一边再次放声的呼喊。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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